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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知青延安情 ㉙ | 插队时的“音乐”生活

来源:中华魂网 · 2022-06-22 14:27:01

1969年,近两万八千名16至20岁的北京知识青年,告别首都的繁华,发扬前辈“爬也要爬到延安去”的革命精神,乘坐“知青专列”奔赴圣地延安,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这片贫瘠又富有的黄土地上。

半个世纪后,回望这段经历,他们愈发感到,劳动是对体力的磨砺,是对精神的洗礼,更是对书本知识的升华。只有双脚踏进泥泞的土地,才能找到自己的“根”;只有把根深扎在群众之中,才能寻到自己的“源”;只有亲身体会党领导人民站起来、富起来、强起来的艰辛,才能铸就自己的“魂”,从而增强青春的志气、骨气、底气!

今年是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周年,《中华魂》网特别推出“北京知青延安情”专栏,让正值青春或曾经青春的我们一起穿越时空,倾听北京知青在延安插队的青春故事,看他们如何在艰苦环境历练中扣好人生“第一粒扣子”,从中接受一次精神洗礼。

(投稿邮箱:zhonghuahun1921@126.com)


程远和妹妹一起来到延川插队


那时节,每个知青多少都会点乐器。得,这下可好,天一黑,整个窑内跟炸了猫似的,成为笛子、口琴、二胡、小提琴、手风琴的荟萃大和弦。


当时,陕北民歌并未在知青群体中广泛流传。一是听不懂,二是无暇顾及,三是属酸曲,老乡也不敢教。


记得,知青李云亭可能是从他爸那听来的,曾用《东方红》曲调,唱出“骑白马,挎洋枪,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。想要回村看姑娘,呼儿嗨哟…… ”时,肖均倍感诧异,连忙询问缘由。李云亭回说:“这是原词。”


农民小捻却不认同,指出真正的原词是:“骑白马,过沙滩,你没婆姨我没汉。咱俩二人像一骨朵蒜。呼儿嗨哟,谁和谁都折不了瓣…… ”


窑内知青全听呆了。而在实际生活中,那两本《外国名歌二百首》上下册,绝对成了插队知青的主旋律,抒发着一种少年愁滋味。可唱的内容,却分出了层次。


最高档次,归为那些出身音乐世家,或者有专业抱负的知青。明确地讲,是以辛嘉、三宝为代表,他们相互传递的尽是一些蝌蚪五线密电码,让肖均、李云亭这帮“土鳖”干着急。比如:德沃夏克、李斯特,名气大了去了,尽管旋律、歌词均很绕口,而“高级派”们却推崇备至。


较高档次的为:《蓝色的多瑙河》《黑龙江的波浪》《梭罗河》等。之所以属较高档,在于它们词长抒情,表现了辽阔大自然。


中档次的是:《摇篮曲》《鸽子》《夏夜在泛舟上》《星星索》《小夜曲》等。之所以属中档,在于歌曲阐述了心灵内在的爱、忧愁与欢乐。


低档的覆盖率极高,就是通俗的《含苞欲放的花》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《红莓花儿开》《山楂树》《小路》之类。之所以低档,主要因为描绘了“低级趣味”的情爱。


延川插队知青在吹口琴


你听,知青是怎样改编歌词的:河里水蛭从哪里来?/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。/甜蜜爱情从哪里来?/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。/哎哟妈妈,/你可不要对我生气。/哎哟妈妈,/你可不要对我生气。/哎哟妈妈,/你可不要对我生气——/年轻人就是这样“没出息”!


唱者群情勃发、摇头晃脑,反复制造着各种怪味儿的“哎哟”“哎哟”“哎哟”声之后,猛地全休目射精光、张口大吼,共同统一到那万分解气的“没出息”之中。


肖均,没什么音乐细胞,唯一优点就是嗓门极大。他所唱的歌曲,基本在低档次范畴。尽管常被辛嘉讥讽为“跑调”,但仍恃才不退,每每发自丹田仰脖高吼,震得窑顶嗡嗡作响。


人家辛嘉讽刺人自有道理,可李云亭也跟着瞎掺和,他评价:“你跑调都跑到姥姥家去了,也不轻声点儿?整个儿扰民。”


肖均反击极为迅速:“我五音再不全,也是人声。你把小提琴给拉成二胡声调,能听吗?整个儿的杀鸡!”


李云亭力辩:“胡扯!我已能完整地拉出《三套车》了,辛嘉都说我有进步。”


辛嘉没心境参与拌嘴。肖均也放弃顶嘴,继续高嚎:不知道为什么缘故,/我心中这样悲伤,/有一个古老的故事,/它叫我不能遗忘……


延川插队知青在弹吉他


偶尔,为照顾大家的情绪,肖均也会选择稍微高档次一些的,什么“快乐童年,一去不复返,亲爱朋友,都已离开家园……”或者:“嗨嗨呦嗬,嗨嗨呦嗬,伏尔加母亲河,对着太阳我唱起歌……”以表达他困苦中豁达不屈的精神。


如果特殊情况被派往田间耪地时,为照顾老少妇孺的身心健康,肖均也会特意增加一些革命曲目,但换了词。比如:“天大地大,不如我们知青的乐观情绪大……”


婆姨们笑得哈哈的,老支书眼神眯眯的,好像在装傻充愣。


由于夹毛,肖均将推子头已经拆卸下好几次了,吹净头发茬,往上抹了抹从两鼻翼揩下的油,重新组装上。被修脑的,是喂牲口老汉,不到50岁头皮已然失去弹性,致使推子尖非常轻易地就能扎入。奇怪的是,都扎出血了,他连眼皮也不眨,表情还老幸福。假若换了知青,且扯着脖子叫唤,抱憾终生呢。


快结束的时候,李云亭从坡下现身,边喘气边大声感叹:“嘿,真没想到、没想到,奇才、奇才。”


老汉见状,略带歉意地起身:“你们聊,你们聊,不耽搁你们。”肖均拦着:“还没理完呢,半阴阳的。”


“噢嘛,这就棒尖,比不剪强下得多了。”继而缠上灰黑色白羊肚,逆着阳光回牲口棚去了。


李云亭大大咧咧地坐下,满脸崇拜地说:“三小队离咱们这么近,我愣没发现,手风琴有拉得这么棒的,不服不行!”


“你在说谁呐?”“乔蒙。”肖均面露鄙夷:“就他呀,半夜河滩,拉得跟日本鸠山鬼哭狼嚎似的。”


李云亭为之辩解:“那叫作‘现代’流派。而我这回在他窑里欣赏的,属于古典风格,不一样,那可一点也不一样。”


“比辛嘉拉得怎样?”“估计是专业与业余顶级之分吧。乔蒙名气大了去了,如果他去哪个村子拉琴,可算是哪个村莫大的荣耀。我正式下了邀请,过两天让他来,叫咱小队的也开开眼界,增强点艺术细胞。”


“你能请得到他?”肖均半信半疑。谁知第二天晚上,乔蒙真的登门了。


乔蒙音乐才华出众,主要是深受家庭传承熏陶。他家屋前有片很大的草坪,周边种植有各类果树。每当果实成熟采摘之际,乔蒙爷爷总会坐于门厅前,弹奏着自己心爱的吉他。有时,乔蒙父亲也会为之伴奏小提琴。如此耳满目染,导致乔蒙自小就十分喜欢音乐,并曾接受过严格的钢琴训练,因为他舅舅是位音乐学院的权威教授。


当晚,冲着其名望,有两个小队的男知青拥挤在一间窑洞里,个个屏息凝注特斯文。


过足了烟瘾,乔蒙的风箱才舒展开来,随即坠入痴迷,手指犹如无数的精灵,抖动,头发随着《霍拉舞曲》的旋律疯狂地在抛甩……


延川插队知青在拉二胡


什么叫艺术?艺术是一种虚构,是一种灵犀,它不让幻想有任何喘息的机会;艺术是魂魄,是一种扣人心弦的新奇,它使绝望变成崇高,痛苦转换为美。照肖均的话讲,艺术就是一种莫名其妙吃饱了混天黑、天涯沦落不着调的青春无悔!


不知为什么,往日以“政治”形象自居的李云亭,此刻一反常态,手托着下颌,竟像是彻悟了音乐真谛的样子。


听乔蒙拉琴后,虽说没完全改变李云亭的人生大方向,却导致他节外生枝,妄图踏入音乐神圣殿堂——跟人家学拉手风琴。


与众位印象相反,其实乔蒙挺随和的,非但同意教,还细心叮咛:“依照你禀赋,我看最好先从《我爱北京天安门》《打靶归来》等简单曲目入手。待熟练起来,再拉俄罗斯的《小苹果》。如此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拉好了,你的手指也就自自然然地灵活起来…… ”


可李云亭本人没琴,就管辛嘉借。但一而再、再而三的,便引起了人家的不乐意,强调:手风琴,不同于拉风箱,哪抗得住平行使劲?


为摆脱寄人篱下之感,李云亭连续写了好几封长信,敦促家里给买了架60贝司的旧琴。如此,他自由了,正式步入拉手风琴行列。


为摆脱被动,李云亭特地开拓了外部空间,成天背着那架破“手风”去出工。那阵,他工种已换成开手扶拖拉机,负责给川地、山沟里穿梭运粪。您就看吧,其练琴刻苦程度真可谓“惊天地、泣鬼神”。每每趁着装卸粪土间隙,他飞速由双肩背上那把60贝司琴,立马儿开拉。装完即走,卸时再拉。如此练习,一天达几十次。


结果奋斗了两个来月,俄罗斯的《小苹果》旋律,还是没能给连贯拉下来。


这让师爷乔蒙倍感诧异,特意亲临现场视察,终于恍然大悟。原来,李云亭手指头过粗,以至两黑键之间的白键根本插不进去,所以,只好大概齐蒙着来吧。但他的这种执着精神令人敬佩、催人奋进。


程远(左一)和同窗插友的合影


程远,男,1952年生于北京。1969年赴延安地区延川县插队,中央工艺美术学院77级,毕业后先在北京装潢研究所工作,1984年回到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任教,曾赴美国举办画展及学术交流。现为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,美术研究所所长、学术委员会委员,中国建筑学会建筑美术专业委员会副主任。


责任编辑:林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