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9年,近两万八千名16至20岁的北京知识青年,告别首都的繁华,发扬前辈“爬也要爬到延安去”的革命精神,乘坐 “知青专列”奔赴圣地延安,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这片贫瘠又富有的黄土地上。
半个世纪后,从青年走到暮年,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深藏着一个圣地情结,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矗立着一座精神丰碑,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流淌着爱党爱国的红色血脉。
五四青年节之际,“中华魂网”特別推出“北京知青延安情”专栏,让正值青春或曾经青春的我们一起穿越时空,倾听北京知青在延安插队的青春故事,看他们如何在艰苦环境中扣好人生“第一粒扣子”,从中接受一次精神洗礼。
北京知青在广播站播音
陕北这个地方山大沟深,群山连绵。由于地理条件的限制,造成了这里的封闭。我们刚来延安插队时,当地的村民围着我们看稀罕,觉得我们说话、穿衣、包括走路都与当地人不一样。闭塞造成了信息的不畅、物流的不畅,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落后。
就拿我所在的那个村子来说,一条窄窄的山沟里,住着百十户人家。老乡们在半山崖上挖出几孔土窑洞,再平开一个硷畔,就算是一个家了。远远看去,这个村子好像挂在半崖上,只有一条细细的小路将每户人家与沟底的川道联结起来。
在如此落后的地方要生活,无非有两种选择:一是知天安命,生在这个地方,就凑合着活吧;二是要改变这里的环境,让生在穷山沟的乡亲们能换一种活法。
我们来后与乡亲们一起,打坝造田、修路挖渠,经过近两年的苦心奋战,村子里的面貌有了明显改变。尤其是通往公社的路修通之后,村里有一个姓邵的老乡,用卖猪的钱买了一辆自行车,他隔三差五,骑上车子跑一趟公社,每次回来都会把我们的家信和邮政局分发的报纸捎回来。
一张报纸、一封家信,在那样一个年代,在那么一个封闭的村庄,无疑是获取外部信息的一个重要渠道和来源。更让人可喜的是,有一年5月,首都人民支援延安发展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,给凡有北京知青插队的村子赠送了一台三用半导体收音机。老邵从公社将这台被村民们称为“洋匣子”的收音机用自行车带到村里之后,全村人都来看稀罕。
收音机里一会儿有人在说话,一会儿有人又在唱戏;换一个波段,就能收一个新节目。村里的饲养员听着听着,觉得奇怪,便拽着我的衣襟悄悄问:“小张,这个‘洋匣子’里能盛多少人,连说话带唱戏,听着可红火哩!”我一听,赶紧给老饲养员讲收音机的原理,可讲了半天,他还是有些不明白。
自从有了这台收音机,村里一下子变得热闹了。队长怕老乡们不会使用这洋玩意,便让我们知青把收音机保管好。每到晚上,老乡们挤到我们住的窑洞里,只是为了听一段新闻,或听一段戏曲。老乡们爱听秦腔,每当把收音机拧到能收听秦腔的波段里,就高兴得不得了。他们听着听着,竟随着秦腔的板路在摇头晃脑。
知青在收听广播学习时事政治
一看这个情况,我们几个知青在一起琢磨了一下,既然这是一台三用的半导体收音机,我们为何不能把它所有的功能都开发出来,利用这台收音机为村里办一个小广播站。说干就干!知青高劲松在上学时就十分喜欢物理,来插队后经常给老乡家里的铁锁配钥匙,焊洗脸盆,老乡们都夸赞说:“小高的本事可大哩!”
有一天,我和小高把办小广播站的想法给队长作了汇报,队长一听,当然高兴。可他对如何办广播站有些不太明白,便犯难地说:“咱村上啥都没有,要办广播站可不是个容易事。”我和小高看到队长面有难色,又鼓励他说:“只要你同意,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办。”
我和小高到老邵家把自行车借来,两个人去了县广播站。站上的领导一听我们是从马茹子沟来的,又听说我们要在村里办一个小广播站,便二活没说,叫来仓库保管,将仓库打开,让我们选。我们从中选出已经废弃了的四个破喇叭和一个损坏了的三用扩大机。我俩如获至宝,带上这些宝贝就往村里赶。
回来已是晚上10点多,喝了两碗清米汤,啃了一块玉米团子后,高劲松就把他从北京带来的“百宝箱”打开,里面有漆包线、小开关、螺丝刀、烙铁、焊锡。凭着之前学来的一点无线电知识,我俩开始鼓捣起来。就这样,接连干了两个晚上,我们把几个破喇叭修好了。接下来,还要改喇叭的阻抗,光一个喇叭就要缠上几千圈漆包线。没有工具,我们就发动其他知青来用手绕;没有电表,大家就一边绕,一边记缠绕的圈数。
这些活计干完之后,该买广播线了。逢集的那天,我和小高领上队长到了公社的供销社,一问,供销社正好有广播线。我问一圈线多少钱,售货员说一圈15元。队长一听每圈15元,便低声问我:“咱一共得用几圈?”我说:“最少得用5圈。”队长当时就低下头盘算了起来:一五得五,五五二十五,得花75块钱。我看出队长的心思,他感到有些贵。花75元买5卷广播线,这在当时是不小的一笔开支。
我和小高一看队长犯了难,便不再坚持要买广播线了。这时,队长又问我:“能不能找其他材料代替。”小高随口说:“行!有细铁丝就行。”队长是个有心人,他一听说拿细铁丝能代替广播线,便来了劲。他把我和小高又领到供销社的后院,那是一个收废品的地方。队长在那里转悠了一会儿,发现废品上有细铁丝。他通过一个熟人,将废品堆上的两大捆细铁丝按原价又买了回来,一共花了六块四毛钱。
万事俱备,只待安装。但我们回来之后,发现麻烦事又来了。用细铁丝代替广播线,喇叭里的线圈不能太密,要拆开重绕。小高不怕麻烦,连夜又找来几个知青将线圈又重绕了一遍。到了第二天,他将连夜改好的一个喇叭和细铁丝一连接,喇叭响了,而且功率相当好。
如法炮制,我们将剩余的三个喇叭也都接好了。可没想到,夜里刮了一场大风,将接好的线刮断了。这时,队长过来看试接广播的情况。一听说线太细,经不住风吹,他说:“其他事我干不了,这个事好办。”他让村里的人每家拿来一根绳子,将绳子和铁丝合并在一起,又在线路之间多栽了几根椽,就这样,这个问题顺利解决了。接下来,我们又用了两天时间,将广播线全部架设好。
小广播站试播的那一天,村里像过节一样,充满了喜庆的气氛。四个喇叭分别被安在村子四个方向的四棵大柳树上。随着收音机的打开,全村便有了响动。从遥远的首都传来的声音,让老乡们听着舒心。“中央人民广播电台,现在开始广播……”这熟悉的声音,没过三天,连饲养员老汉都学会了。
过了几天,小高和我又翻开无线电书籍,把邻村一个知青从北京带来的小舌簧喇叭经过重新装修,做成了一个简易话筒。话筒的支架是用一节粗铁丝弯成的,插头是用半截铁钉代替的。这样一来,山村广播站的广播能收音,还能转播县广播站的节目,又能放唱片。
一根银线,将外部世界与一个小山村联结了起来。插队时,我们办的那个小小广播站算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得意之作。
张兴祥在陕北插队时留影
张兴祥,北京清华大学附中毕业,1969年1月插队到延川县冯家坪公社段家圪塔村。1972年12月延川县委宣传部工作,1982年1月西北大学毕业分配国家工商管理总局工作,至2010年退休。
(本文选编自《苦乐年华——我的知青岁月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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